寻原天

塞外苦寒,四时冰雪

【喻黄】Mansion 17

Mansion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26

  公园酒吧里,黄少天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杯子。里面的橘黄色液体倒映着顶上晶莹的白色小灯,在荡漾的纹路中波光粼粼。

  “不上去唱唱吗黄少?”身着经典衬衣马甲装的吧台小哥边擦着杯子边问道。

  黄少天摇摇头,也没说话。

  小哥一脸遗憾模样:“你快一个月没唱了吧?很多客人都跑来问老板说你是不是辞职了,大家都盼着你上台呢。”

  黄少天又是摇摇头,这次开口了:“没什么心情。”

  “我之前还以为你很缺钱呢。”小哥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把擦好的玻璃杯放在柜子上。

  黄少天纳闷:“为啥你会觉得我很缺钱?”

  倒不是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很缺钱,而是这个评价跟他大学同学给的评价相差太远。他对这种落差出现的原因很好奇。

  “上次你的同学说的啊!”见黄少天十分困惑的眼神,小哥便将上次喻文州在酒吧对黄小澄说的那番话大致地复述了一遍,连带的,还把后面他跟老板的对话说了一下。

  听到最后,黄少天蓦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其实对黄小澄到酒吧来闹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黄少天一直有些疑惑,疑惑为什么老板会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把所有事情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其中缘由。可这种缘由,让他心生欢喜之余,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而这种无所适从最根本的来源,还在于昨天下午喻文州对他说的一句话:    

  “少天大三想出国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对,其实这句话是喻文州自言自语的时候说的,但黄少天就是认为,喻文州是在对自己说。

  他还记得喻文州说这话时的低喃和轻叹,一想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淡淡的伤感。这一切,在让黄少天心跳加速的同时,更让它逐步沉沦。

  举起杯子,黄少天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苦,一点都不甜,但意外地合拍。

  他转过脸,看着正在跟他说话的男人,很认真地说了句:“你是在跟我搭讪吗?”

  那个男人楞了一下,估计没想到黄少天会说的这么直接。不过很快就勾起嘴角,故作深沉地笑着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是男的,带把的,知道吗?”

  男人又怔住了,做作地加深那个深沉的笑容,继续说:“爱情不分性别,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

  黄少天点点头,在昏暗的氛围中,他嘴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嘲讽的意味:“你想亲我吗?”

  男人有些绷不住笑容了。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有情调有品味体面的资产阶级式搭讪。他手上拿着酒,原本装腔作势的绅士模样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

  黄少天盯着他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不行,你不行。”他没有把接下来的那句话说出来:跟你接吻会让我犯恶心的。

  这个男的不是第一个过来搭讪的男性。然而每一个,都在黄少天的目光凝视中败下阵来。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黄少天盯着他们看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他其实是在想象跟对方接吻的情形。但每一个都让他犯恶心。

  只有喻文州不会。只有接吻对象换成喻文州的时候,才会让他感到丝丝甜意。

  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黄少天把和喻文州相识的前前后后全都摊开放在桌面上,运用理科生强大的逻辑力,条分缕析,最后得出了一个跟逻辑跟理性没什么关系的结论:他确定自己喜欢喻文州,如果这种没来由的牵挂,想念,期盼,胆怯和心跳加速就是喜欢的话。

  至于喻文州是否喜欢他,或许吧,喻文州曾说他有喜欢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说到底,黄少天不喜欢琢磨他人的心思。他人的心思可以与自己的想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是他的母亲用亲身经历告诉他的。

  尽管用逻辑推出自己喜欢喻文州,但黄少天感情上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于是他坐在这里,YY了一个晚上,顺带着恶心了自己一个晚上之后,终于认命地承认这种喜欢的情绪不是源自自己喜欢男性,而是源自喻文州。

  又一杯酒下肚,黄少天撇撇嘴,埋怨地冲吧台小哥说:“我说你给我的什么劣质酒啊,怎么喝的我这么难受?”

  吧台小哥一脸委屈:“黄少,你也不看你喝了多少。酒这东西又不是旺仔牛奶,喝多了当然会难受了。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说到这,吧台小哥夸张地在空气中划了个螺旋形,“你的眉头就跟这个差不多了。”

  黄少天呵呵一笑:“你懂什么,哥是在思考人生。人生如此沉重,眉头不皱的紧一些怎么挺得过去?”

  “说的跟老头似的。”吧台小哥咂咂嘴,“A大出来的人的人生还沉重,那我们这些在酒吧里混日子的还有什么盼头?”

  这是一句把人耳朵都听出茧的吐槽。若换在平日,黄少天或许还有兴趣辩一辩,但此时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辩手的职业病,相反,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腻味和厌烦。

  他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你老公这么事业有为,如果连你都不幸福,那我们这些等着老公那点固定工资过活的人还有什么盼头?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一句话,那句集凄婉哀求渴望于一身的话:你这个星期也不回家吗?少天他很想你,你就不能回来看看吗?

  最后他想起了另一句话,那句充斥着绝望和自卑的话:是我配不上他,我知道,我明白。

  厌恶。

  憎恶。

  恶心。

  胃在翻滚。

  这种不住的恶心感是酒精造成的?还是那该死的回忆?

  趴在桌子上,黄少天闭着眼,忽然想,如果喻文州在这里就好了。

  只不过,喻文州在又如何呢?

  如果喻文州在,他就会把喻文州当做倾诉对象把过往的痛苦烦恼全都说出来想着他能跟自己一起分担并说些安慰的话吗?

  不对,他不喜欢倾诉,他也不会倾诉。

  因为他知道,对于自己仿佛是天塌了一般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只是又一个空暇时间涨的见识。因为他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令人疲倦的故事,而很多人,单单是为了压抑自己的负能量就已经很辛苦了。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他们再去承受来自他人的负面情绪?

  黄少天对这些看得很通透,所以他不会倾诉,不会诉苦,他会一直开朗,一直阳光,亮亮堂堂,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正能量的代名词。

  所以,喻文州在这里又能如何呢?

  不能如何,的确,不能如何。

  蓦然间,脑海深处一个纠结缠绕落满腐朽灰尘的地方颤动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抓住了联结记忆的神经,时隔多年后,再次回到眼前。

  

  病床边,一个少年看着床上刚摘掉呼吸机的女人,眼神空洞,看不出情绪。 

  女人的脸白的像张纸,但两腮之间有着非常怪异的潮红。她艰难地喘着气,时不时发出费力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爸呢?他来了吗?”女人问。

  少年指了指门口,说:“没有。”

  女人急了,气喘的更急了:“你没跟他说吗?!”

  少年歪了歪脑袋,似是天真无邪地问了句:“说你快死了是吗?”

  “是!”女人尖叫。

  少年笑了笑:“我没他电话,不知道怎么联系。”

  “我知道!我跟你说,你现在打给他!让他回来!”

  少年冷淡地看着床上女人因为激动而起伏不断的上身,像陷入沉思般定在原地,也没有说话。直到一分钟后,突然转身走到门口,冲着刚好经过的女护士很有礼貌地说:“姐姐,能麻烦您帮我个忙吗?”

  护士停下脚步,笑的非常和蔼可亲:“有什么事吗小朋友?”

  “我妈想给她的丈夫打电话,你能帮帮她吗?”

  护士的笑容僵在原地,看得出她的脑子有些没转过来。

  “你是说你妈妈想给你爸爸打电话?”

  “可能吧。”少年笑着,嘴角有个可爱的小虎牙。

  毕竟是在医院工作,大大小小奇葩的事情都见过不少,护士稍微想想,就猜出这估计又是哪部TVB狗血家庭剧的现实版了。此时她大可以委婉地拒绝,说如果你不想打你妈妈也可以打啊之类的,但她没有这样说。

  尽管在医院见惯了生死悲欢,狗血奇葩,自认对人性的恶和人的荒唐有了较深刻的理解,在看到少年的目光和笑容后,护士还是走进了屋子里,按照女人报出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谢谢姐姐!”少年冲护士挥手告别后,又回到床边。这次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上面,又继续先前的行为--盯着床上的女人看。

  看得出女人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

  “你爸说了,会尽快赶过来。”她说。

  “然后呢?”少年笑了笑,“来了又能如何?”

  女人完全无视少年言语间的嘲讽,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来了就好了啊....来了 ...只要来了就行…让我再看…再看看几眼也是好的…”

  “多看几眼和少看几眼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懂…天天,你不懂...只要他在这里就好了…就算什么都不做…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该死。


TBC


说点题外话:

  我看一些GN说我的文很有现实感,对此我是十分诧异的。因为在我看来,我的文已经很梦幻了。估计是因为我本质里就是个很悲观的人,以这种视角看世界,现实总会来得更加灰暗。而当我试着在自己的文里描绘一个明亮的世界时,这个明亮的世界对于他人来说反倒是现实了。很奇妙的感觉,或许我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构筑一个比较美好的童话?

  不过不管怎样,既是出于情节丰富性的考虑,抑或是由于我自己潜意识或习惯性,我的文章总会有压抑点(这些压抑点或多或少都源自本人的经历)。这一点还请大家能谅解。

  最后,还是要感谢能耐下心看我文章的GN。虽说之于我而言,写作是一次孤独的旅程,但知道远方有人在加油鼓劲,心里的确很有满足感。给大家比心。

评论(3)

热度(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