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原天

塞外苦寒,四时冰雪

【喻黄】Mansion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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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A大的形势政策课向来是各系各班的大杂烩,有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系也会被安排同一节课上。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人还能找到跟自己心仪但学科隔得太遥远的人一起上课的乐趣。不过再怎么安排,都只会是大一跟大一的一起,大二跟大二的一起。然而这一次,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大二和大三居然混在一起上课。因而大三的社会学系史无前例地跟大二的天文学系一起被安排到同一节形势政策课。

  喻文州在上课之前并不知道这一情况,毕竟大家都是接了通知就去上课,所有都是临时安排,所以等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他看到黄少天和他的同学一起走进教室时,喻文州自己也是颇为讶异。

  “那不是黄少天吗?”郑轩低声说,“可他不是大二的嘛?怎么会跟我们一起上课?”

  “那你得去问负责调课安排的老师了。”喻文州说。

  说句实话,若不是因为郑轩看到了黄少天,他估计一节课下来都不会知道跟自己一起上课的居然是大二的天文系。从某种程度上说,黄少天本人已经成了大二天文学系的吉祥物和标志了。每次大二有什么各系都会参加的集体活动,只要其他人看到黄少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就是天文学系了,都用不着礼仪小姐或是班代表在最前方举牌子。你要说黄少天高调吧,其实他很低调,从未想主动吸引他人的注意。只不过他做的很多事在别人看来都十分高调,即便他自己不这么认为。而即便他从未想着吸引他人注意,别人的目光也总是被他所吸引。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光体质吧?在暗处时,他闪闪发亮,在明处,他又亮的更加耀眼,所以才能吸引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或许,大部分人都像飞蛾一般,趋光飞行。

  这样想着时,喻文州看到走在好几个人中间的黄少天正在朝他挥手打招呼。 

  他笑了笑,也朝着黄少天挥了挥手,顺便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意思很明白:要不要来这里坐?

  黄少天迟疑了一下,随后便点点头。他转过头跟周围的人说了什么,顺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随后便朝喻文州这边走了过来。

  “你和他这么熟?”郑轩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跟喻文州认识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喻文州这么主动。

  “正处于相识和相熟两点之间。”喻文州说。

  “换句话说,你希望能和他到达相熟的水平?”

  “我希望能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郑轩疑惑,“你是说死党?好哥们儿?”

  喻文州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空留郑轩一个人在思考着相熟的更进一步到底是什么。书上有说过吗?社会学上是如何定义和划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郑轩越想越头大,最后还是一脸压力山大地放弃了。在他看来,喻文州的脑子从来不是他此等凡人能理解的。

  

  看到黄少天和喻文州坐在一起,郑轩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领悟了何为1+1>2。所以,何为1+1>2?就是当他们俩坐在一起时,这个本来能容纳三个人的空间突然只能容纳两个人,而原本待在同一个空间的第三者会感觉自己受到强烈的压迫而生出逃离的欲望。恰如此时的郑轩,他人生第一次生出“我的存在完全就是个多余”的荒谬感,因为他完全插不进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人的空间之中。  

  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在白纸上划起小圈圈,耳朵却是竖的很直,时刻关注着身边另外两个人的动静。插话不行,旁听总可以了吧?

  与此同时,后排一些女生的窃窃私语竟也被他听到耳里。

  “那是喻文州和黄少天吧?”

  “是啊!就是他们俩!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在同一间教室里同时跟他们两个人一起上课!”

  “他们一个大三一个大二吧?这课是哪个老师安排的?太懂人心了吧?”

  “我以前觉得形势政策课特别无聊,现在突然希望这节课的时间是一万年啊!能近距离看到他们俩简直太幸福了!”

  “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黄少跟主席看起来很般配?”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这种感觉了!”

  “是啊,你看他们俩,一动一静,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温柔沉稳,性格很互补啊!”

  “还真是!以前都没想过还有这种搭配!现在看起来这两人简直太有CP感了!”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帅!天!我怎么觉得主席看黄少的眼神好宠溺啊!好甜好甜!”

  “啊啊啊啊啊啊啊!赶紧拍下来!A大又一对CP诞生!”

  “名CP啊!录像!快录像!”

  这是什么鬼?

  郑轩眉毛不住地抽动,连嘴角都有些抽筋。

  这年头的女生,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CP?啥玩意儿?那不就是搞基吗?搞基?喻文州和黄少天搞基?开啥玩笑?

  等等,郑轩猛地一哆嗦。他想起了刚刚喻文州说的那句话。

  “我希望能更进一步。”  

  除了死党,兄弟之外,搞基是不是也属于“更进一步”的范畴?!

  郑轩用余光瞄了瞄正专心致志跟黄少天说话的喻文州,莫名觉得喻文州跟黄少天说话时的语气好像比平时还有温柔许多。

  宠溺?

  说起来,他还从未听说过喻文州有女朋友的事,尽管追喻文州的女生能从男生宿舍排到学校大门。

  郑轩抖了抖,不敢想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顺着后面那群腐女的思维走下去。

  太压力山大了。

  

  旁边的喻文州完全没有注意到郑轩心里拐过的十八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黄少天身上。

  “咱俩可真是太有缘了!连上个形势政策课都能碰到一块儿!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排的表。”黄少天咧嘴笑,在喻文州身边坐了下来,“对了,房子的事怎么样了?我可以搬进去了吗?”

  黄少天估计是洗完澡就立刻过来了,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很好闻。

  “其他没什么问题,就是久无人住积了很多灰,还有一些杂物需要拿去扔掉。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收拾了,他们估计明天会过去,最迟后天那我就可以搬进去了。”

  见黄少天有些失望的表情,喻文州又问了句:“怎么了?如果你不想住宿舍也可以去我那儿待两天。”

  黄少天摇摇头:“算了,后天就后天吧,反正都在宿舍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这两天了。”

  “嗯,看你自己。如果你实在一天都不想等了就可以住我那儿去。”

  黄少天闻言,不由嘟囔道:“主要是烦的慌,之前没找到房子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一找到房子里,想赶紧搬走的心情就越来越强烈。一想到自己可以一个人住就实在是等不及了。”

  喻文州笑笑:“理解。”

  因为房子这件事,他和黄少天的联系成指数增长。黄少天几乎每天都会来找他问问房子的情况,顺带聊一下天。不过这几天的发展趋势却是反了过来,黄少天没事就找喻文州聊聊天,顺带问一下房子的情况。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黄少天发现喻文州真是一个绝佳的聊友。喻文州从来不会嫌弃他刷屏,相反还会把他大段大段的刷屏给看完,然后找到重点回复。这让黄少天有种逢知己的感觉,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了。

  “我说喻文州啊,你可真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了,你真的会发脾气吗?”黄少天说着说着,突然感慨了起来。

  “这是自然,毕竟我也只是个凡人。”

  “听说平时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才吓人,真好奇。”

  喻文州嘴角弯弯:“那就这样,哪天我要发脾气了,我就先跟别人说,把手机拿出来,我要发脾气了,你得把这一段录下来我之后好拿给少天看。”

  “哈哈哈哈哈!”黄少天笑的前仰后合只差锤桌,“可以可以,这个行!突然好期待!”

  喻文州撑着脸侧头看着黄少天,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郑轩脸上刷刷冒下的黑线。

  毛?啥?嘛玩意儿?

  这TM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喻文州吗?那个虽然为人十分随和,但跟人其实很有距离感的喻文州?

  郑轩试着将刚刚喻文州话里的“少天”代进他自己的名字……额,明明这春天已经过了一大半了,怎么还这么冷?教室开空调了?郑轩感到寒意顺着地面钻到他的脚心,再一直向上蜿蜒……

  于是乎,看在旁人眼里,就见郑轩无比诡异地用双手自己将自己紧紧抱住,左脸贴在桌面上,时不时抖两下。


  教室的大屏幕上正在放一个十分无趣的纪录片,大部分觉悟颇高试图认真听的人最终都以云里雾里,拿起手机刷微博告终,就连老师自己也在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真正在看视频的人寥寥无几。

  突然,一个愤怒吼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个激灵。

  “黄少天,你就不能不要说话吗?!”

  这怒吼,咬字清晰,中气十足,连讲台上的老师都被吓到跳了起来,茫然地看向下方。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黄少天是谁。一时间,所有目光都向黄少天那边望去,连带着还朝向唯一坐在他旁边的喻文州看了看。 

  却听黄少天呵呵一笑,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行行,不说不说,吵到天文学家学习真是不好意思啊。”接着就拿起手机一个人玩起了天天爱消除。

  喻文州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知道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但一听黄少天说了个“天文学家”,他立马就想起之前卢瀚文跟他说的事。原来就是黄少天的那位奇葩舍友。

  虽说上课说话的确不好,但以这种方式来提醒别人倒也奇特。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专心致志玩消除,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喻文州都有些昏昏欲睡时,他的手机突然亮了。

  是微信提示。

  黄少天:我把游戏的次数都用完了,最痛苦的是把所有次数用完了还是没有过关…太失败了!

  喻文州:我手机里也有这个游戏,你要玩吗?^_^

  黄少天:唉,没事,刷微博好了。跟你说,我上过几次这种课,这一节是我上过的最无聊的!你看,连老师自己都快睡着了!

  喻文州:不是,那个老师眼睛本来就比较小,即使睁着眼睛也像睡着了。(^_^)

  黄少天直接以闷笑作为回答。

  喻文州接着问:刚刚那个是你室友?

  黄少天:( ̄ー ̄)是的。他那人冷不丁会给你做出些神奇的事出来,习惯就好了。可能我刚刚说话声音太大了?不对啊,我很控制了啊!可能是当局者迷?谁知道呢?算了算了,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主要还是连累你一起被旁观了,我倒是无所谓,脸皮厚的能砌墙。但感觉你们这些好学生脸皮一般都比较薄啊,唉,我的错。

  喻文州:这不算什么,当学生会主席的人脸皮一般都不薄(^_^)

  黄少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黄少天又给喻文州发了条信息:还记得去年在歌唱比赛现场跟你表白的女生吗?她看到我跟你坐一块儿,吵着要我把你的微信给她,可以吗?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她估计就是贼心未泯。

  喻文州:可以。

  很快,喻文州就收到了请求加好友的申请。

  皮蛋女士:学长你好!我叫陈多!你可以叫我多多!

  喻文州:你好。

  陈多: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去年跟你表白的那个!

  喻文州:……记得。

  其实喻文州压根就不知道那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模样。

  陈多:学长你有女朋友了吗?

  喻文州:没有,男朋友也没有(^_^)

  陈多:哈哈哈,学长你还会抢答了!经验十足啊!学长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喻文州:……不好意思。

  陈多:没事!我就知道!我只是问一问,不然总是不甘心。

  喻文州:少天人也挺好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陈多:(꒪ȏ꒪;)算了吧,那么多前赴后继的人最后都折戟沉沙了,黄少可真不是普通人能搞得定的人。

  喻文州:为什么?

  陈多:怎么说呢,你觉得他随意,他的确随意,你觉得他随和,他的确随和,总之就是很好相处,但他其实就是在玩,他很随意成天嘻嘻哈哈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所谓不在乎。就连那个“天文学家”那么烦他他也是呵呵一笑搬走无视了事。别看黄少看似在人间,但根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喻文州:看来你还挺了解他。

  陈多:\(☆o☆)/这是我们这群人的共同看法,哈哈哈,他可是我们女生宿舍的主要话题之一!

  喻文州:这样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之后,喻文州抬眼看了眼正在跟泡泡龙奋战的黄少天。

  黄少天注意到喻文州的目光,转头看向喻文州,咧嘴一笑,无声地问了句:怎么了?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也一样无声地回了句:没什么。

  有一种名叫喜欢的情绪在心头不断沉淀,直至到达最深处。

  不是他喜欢攀登珠穆朗玛峰所带来的成就感,而是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有种名叫幸福的东西。


  跟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时间再漫长都显得短暂。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喻文州还有些失落。

  “下课咯!”黄少天振臂一呼。

  “黄少,你一会儿有啥活动啊?”后排有人问。

  形势政策课一般都安排在晚上,课一结束,也已经是八点多了。

  “没啥活动啊!怎么?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不去唱歌吗?”

  “哈哈哈,都这么晚了还唱个鬼,刚上台就得跑下来跟老板说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进不了宿舍了,那老板不把我打死才怪。”

  “上次你弟那么一闹那老板居然都没把你给炒了!”

  一般而言,在有名的人身上发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传的到处都知道,因而黄少天的弟弟去酒吧闹场的当天晚上,就已经有很多人知晓这件事了。

  黄少天打着哈哈,随口扯着些有的没的,看得出他并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就在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之时,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在黄少天那一块儿响起。

  “玩物丧志,浪费社会资源。”

  喻文州也听到了,他认出这个声音就是之前上课时指责黄少天说话的声音。他朝着话音方向看过去。

  说话人就站在黄少天的右后方。他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相貌普通,自带严肃的学究气,手上还抱着一本天文学教材,如果换身中山装,活脱脱就是民国相片里走出来的人物。此时他目视前方,谁也没看,不过谁都知道他话里指的是谁。

  黄少天完全没有理会那个人,朝喻文州挥挥手后便打算走人。但别人看不下去了。

  “李致,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一个刚刚跟黄少天一起进教室的人恼火地问了句。

  李致非常傲慢地瞄了说话人一眼,说:“我有说错吗?把自己的才能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之上,这不是玩物丧志吗?”

  “黄少有唱歌的才能,他去唱歌,这叫浪费才能?”

  "一个酒吧驻唱的小歌手,一个为人类未来作出贡献的天文学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李致瞪大眼睛,满满的不可思议。

  黄少天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对那个还想替他说话的人说:“无所谓,让他说去好了。咱走吧,一会儿要去哪儿?图书馆?老头留的作业不少啊,还是说回宿舍做就好了?”

  还未等那个人回答,一直杵在那儿高昂着公鸡脑袋的李致又说开了:“居然还记得有作业,真是难得,我还以为光是走穴就足以耗费所有时间了呢。”

  “......”

  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人还真是没完了。

  黄少天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正想离开时,喻文州说话了。

  “如果我没听错,你的本意是认为少天在浪费自己在天文学才能?因而对他唱歌的行为感到不满?”

  李致很明显也认出喻文州是谁了。估计是他也曾听说过喻文州的大名,对上喻文州时,语气倒还挺客气:“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唱歌就是不如当天文学家?是谁列出这么个标准,说天文学家就是比唱歌的人优越?”

  “你到大街上问一圈,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

  “也就是说,你做出这种判断的标准是基于集体的判断?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同时具有唱歌和学习天文学的才能时,他就应该放弃唱歌的才能,因为当天文学家更有价值?”喻文州又问了句。

  “是的。”

  听到这里,黄少天忍不住插了句:“喻文州,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在乎,他爱说啥说啥,反正对我没有影响。”

  喻文州摇摇头,继续说:“那么问题在于,你又有何资格去指责少天没有按照大众的观点去做选择?的确,我们身处社会,必然需要承受这个社会的固有观点给我们带来的压力,然而,身为一个未来的科学家,你认为你去要求别人去选择普通人都会走的路,合适吗?如果真如此,那哥白尼他们又算什么?”

  李致愣了一下,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喻文州给带歪了?

  “话是这样说,但我认为,黄少天如果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天文学,说不定可以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唱歌能做什么?”

  “如此说来,你就是在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在少天身上,你认为少天能做到,所以他就应该这样做。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为了自己的标准而不断指责他人,我想能站在这所大学的人都能想到真是一件很荒谬的事吧?而既然你也能想到这是件很荒谬的事情,那你又是在指责少天什么呢?真的是为了这个表面上看十分冠冕堂皇实则很荒诞的理由吗?”喻文州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连音调都与平常无异,然而他说出来的话,足以让对方面红耳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下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心里都不由感慨:真不愧是学生会主席啊,这说话能力,简直了。

  接着,喻文州也不再搭理李致了,他看向黄少天,笑着问:“一起走吗?”

  黄少天愣愣地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沉默。尽管黄少天是个远近闻名的话唠,但他也总会在某些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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