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原天

塞外苦寒,四时冰雪

【喻黄】日食 03


#分手复合,OOC,有私设

日食01  日食02


15.

  这是个清吧,环境很好,也很安静。零星坐着几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晶莹的酒杯,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沉默。

  黄少天趴在桌子上,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橘色液体。上一次喝醉酒,还是三年前的平安夜。

  在欧洲,圣诞节属于家人,街上的店铺能关的都关了,连保障人最基本生存需要的超市在那阵子也是连着放假五天。而在国内,大家不想出门,都会找机会出门,不想买东西,都会被商店门口大大小小的折扣诱惑到心甘情愿地掏出钱包。

  那天夜里,他开了瓶意大利柠檬酒。酒很难喝,又甜又酸,让他忍不住干呕,但他还是皱着眉头誓死如归地喝下去。

  那晚过后,他就再也不喝酒了。

  对面的人拿起那个酒杯,再放下时,杯子空了一半。

  “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怎么喝酒的。”黄少天小声说道。眼前的喻文州在与回忆里的那个喻文州慢慢重合,然后发现有些地方都已经变了。

  喻文州笑了笑,说:“你走后,我慢慢发现喝酒还是挺解闷的。”

  黄少天语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段忧伤的旋律忽然响起,填补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沉默。

  I wanna feel your touch

  It’s burning me like an ember

  Pretending is not enough

  I wanna feel lost together

  So I’m giving in

  So I’m giving in

  To the trouble I’m in

  So I’m giving in

  To the Trouble I’m in

  You are you are

  My favorite medicine

  You are you are

  You’re where the lights began

  You are you are

  Just one last time again

  You are you are

  You are the trouble I’m in

  黄少天对这首歌很熟悉,《Trouble I’m in》。

  他记得那天埃菲尔铁塔上风很大,冰凉的冷风透过他衣领,钻进他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围巾围的更紧。他记得当时耳机里的响起的旋律就是这一首,歌手的声音很轻,听在心里时,却越发沉重。他向远方眺望,万家灯火,无处是他家。

  “这首歌还真是挺应景。”旋律结束后,喻文州轻笑,桌上的酒杯已经空了。他拿过酒瓶,再次斟满。

  “大四毕业后你没有立刻去法国吧?”

  黄少天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喻文州平和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据我所知,去国外留学都是要提前申请学校的,你当时大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出国的打算,怎么可能会提前申请学校并办理手续?”

  “……”

  “少天,我本来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等了四年你都没来。”喻文州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后来才发现,原来你也可以无缘无故离开,一句话也不留。”

  黄少天呆呆地看着酒杯,眼眶有些发热。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快速地眨了眨眼,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将将滑落眼眶的情绪给缩回去。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没心没肺,玩世不恭,冷眼旁观,可一遇到喻文州,这种所谓的强大又被瞬间打回原形。

  把黄少天躲闪的模样看在眼里,喻文州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别人总觉得他对什么都很有一套,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能找到解决办法,可他偏偏在黄少天这里撞了南墙,还无法回头。

  他本以为他放下了,这两年因为学习工作太忙,也很少想起黄少天。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他也以太过忙碌作为解释,直到再次见到黄少天,他才发现过去自己不过是像催眠般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它从未消失,只待召唤。再次出现后,像报复似的张牙舞爪,让他都快窒息。

  他该拿这样的黄少天怎么办才好?

  拿起酒杯,一饮而空。

  “这个酒吧让我想起了《荒原狼》。”黄少天闷闷地说。

  黄少天的思维很跳跃,但喻文州总能跟上。

  “主角常去的那个装饰简朴,没有音乐,所有人都安静地喝着自己的酒的酒吧吗?”喻文州转念一想,“少天,你想说自己是迷失在城市里的荒原狼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还是喻文州。

  黄少天有些莫名的开心。

  黄少天直起身子,看着喻文州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忽然说道:

  “我以前觉得喝醉酒是一种享受,虽然吐的稀里哗啦,但吐完了,整个人天旋地转的,理性什么的都没有了,就能真正顺着自己的感性走,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或者大脑能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挺好。可后来我发现这其实挺可怕的。所以文州,别喝了。”

  他说话时,眼神显得很平静,语气听起来很低落,可嘴角却一直带着笑。三种不同的情绪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仿佛是在以独特的角度诠释人的非统一性。

  喻文州从未如此刻般深刻地意识到,他和黄少天之间隔着一堵墙。

  或更准确地说,是黄少天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堵墙。

  没来由的,喻文州的脑海中浮现出日食这个词。

  日食那天,太阳消失了,光也不见了。


16.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喻文州,你站住!”黄少天气呼呼地喊道。

  走在他前面的喻文州停住脚步,但没有转过身。

  见喻文州都懒得转身看他,黄少天更生气了,“我去,我是哪里惹到你文州大大了?连着好几天都不搭理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说跟别人约好了,问你要不要去图书馆就说最近不想自习,连你们文学系的老师都问我是不是跟你闹矛盾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喻文州终于转过身,看着黄少天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唉唉唉,真是急死我了,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我真是快被你逼疯了。”

  “我的态度对少天很重要吗?”喻文州突然问道。

  “当然啦!”

  “为什么?”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认真的眼神,想起最近这阵子因为喻文州而遭受的各种郁闷,再想起这么一年以来他一直小心隐藏的心惊胆战,以及无法控制的天人交战,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因为我喜欢你。”他豁出去了,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名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喻文州能决定的问题,“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情人的喜欢。”

  半晌之后,就在黄少天觉得自己已经快因为心跳过快而去见佛祖时,喻文州终于开口了:“真巧,我也喜欢少天,想把你关在屋子里再也不让其他人看到,想要你一辈子都只能全心全意看着我的喜欢。”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知了聒噪的叫喊声。两人面对面站在小道上,路灯下的影子缠绵交叠。

  “文州,你不会是混过Zi Mu 圈吧?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啊!”

  “……”

  喻文州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他不想跟黄少天说话了。

  “哎呀,别走啊!我开个玩笑嘛!等等我,等等我!”

  喻文州走在前面,嘴角的笑意失控地越来越深。

  他骤然转身,黄少天来不及刹车,跟他撞个满怀。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很青涩,很美好。


  “不对啊,那你跟苏沐橙是怎么回事?”手牵手走在路上,黄少天想到了什么。

  “朋友而已。”

  “那楚云秀呢?”

  “也是朋友。”

  “程晓呢?她不都跟你表白还跟你约会了吗?”

  “当时只是学生会有事一起出去办而已。原来少天一直在吃醋啊。”喻文州调侃。

  “切,我这是担心你脚踏好几船始乱终弃乱搞男女关系最后落得T大第一渣男的称号!”

  “……那你那个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朋友?哪个朋友?你是说小凯?哈哈哈,喻文州,你是吃醋了吧?啊,也对,自从他来了你就不对劲了!哈哈哈哈哈,他是我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跟我关系可好了!哈哈哈,你居然吃小凯的醋!笑死我啦!我得跟他说一说!”最后,黄少天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小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他对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喻文州难得一次听烦了,一把拉住身边人的手腕,一个上前将对方嘚吧个不停的嘴给封住。

  月黑风高夜,一闪一闪满天粉色桃花心。


17.

  艺术中心举办了一次开放日活动。馆长见黄少天性格还挺开朗,形象也很好,还挺能说,就把开科普课的任务交给了他。

  “小黄啊,我们艺术中心招了这么多人,就只招到你一个这么会说的。而且你学历也不错,看你哲学系出身,逻辑能力肯定不错,说话肯定也会很有条理。我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啊!要好好干啊!”

  在大学的时候黄少天就经常参加各种活动,还曾拿过校辩论队的一等奖,对这些事情也不犯怵,虽然对当老师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拂了馆长的面子。

  

  “在一次口试中,我们艺术史的老师问我,你们中国也有艺术史吗?”黄少天站在教室前面,笑着谈起了以前的事。

  底下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人还说,难道老外以为只有欧洲才会艺术吗?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黄少天并没有附和底下人义愤填膺的情绪,笑嘻嘻地说:“大家放心,我那个老师曾经在S市当过几年的艺术中心馆长,他对中国艺术并没有恶意。别急着生气啊,听我慢慢讲下去。”

  黄少天上课也是挺有一套,一下子就把听众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当我们说起历史时,我们在说什么呢?历史到底是什么?不同人可以给出不同的解释。在我个人看来,就西方艺术领域而言,艺术史意味着艺术发展的历史,也就是说要有发展,有阶段。西方艺术史的发展起码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画的越像越好,第二个阶段,抛弃相似性,艺术本身成了一种哲学。而中国古代的艺术向来都是讲究神似,重在借景抒情,借艺术表达思想,看不出发展阶段。所以老师问我那个问题时,我就跟他说,我觉得中国没有艺术史。”

  ……

  “在照相技术发明之前,西方人衡量艺术的主要标准在于相似,画的越像越好,你看达芬奇为此还专门去解剖尸体。但照相技术发明之后,这种艺术就失去了它的价值。人家照相机随便一拍就是真实还原,你还费那个功夫去画做什么?那么问题就来了,人们开始疑问,艺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

  “杜尚的《泉》对于西方艺术史的发展是颠覆性的,如果一个签了名的小便池可以是艺术品,那么什么是艺术品?”

  ……

  “安迪沃霍尔画了三十二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罐头画,克莱因把整个场馆都涂上克莱因蓝,曼佐尼咬了个苹果,博伊斯抱着只兔子拍了张照片,这些都是艺术品。为什么这些都是艺术品而我现在站在这里给大家讲课不能算是在做行为艺术?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没人认为我是个艺术家。”

  ……

  “有人曾经开玩笑式的在现代艺术展展厅放了副眼镜,参展的人都以为那是艺术品,还给它拍了照。在我看来,那副眼镜在那一刻也成了行为艺术的一部分,为什么?因为它放在了艺术品展厅里,因为其他人认可你为艺术品。那个人想嘲讽现代艺术的行为本身也成了现代艺术的一部分。”

  ……

  “我只希望大家以后看现代艺术时,不要只想着那是骗钱的玩意儿。的确现代艺术跟大众的距离很遥远,但若接触起来,还是很有学问的。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谢谢大家赏脸来听。”

  终于结束了。

  黄少天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听课的人总体上对现代艺术还是抱有兴趣的,没有他想象中可能会遇到的冷嘲热讽,大家反映积极,他也讲得开心,只不过要把那么多东西用最简单浅显的方式讲出来,还是挺有难度的。

  教室的灯开了,他低着头收拾东西。

  一直在下面旁听的馆长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赏:“我没看错你,讲得不赖啊!以后这种任务就交给你啦小伙子!”

  黄少天嘴角一垮,忍不住哀嚎:“馆长大人,您就放过小的吧。你看咱艺术中心里那么多人才,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去大学当老师了,而我呢,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怎么还好意思去教别人?我说馆长啊,我也明白您的意思,您不就是想拉近民众和现代艺术的距离吗?那您就更不能找我了,我一个讲不好,不就把您的一番苦心都给废了吗?所以啊…”

  “得得得,你别说了,说的我脑壳疼。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一会儿记得把门锁上。”话音还未落,已年过五十的馆长就跟突然回到青春期般,健步如飞地离开了教室。

  黄少天见他这模样,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少天,想在大学当老师可没那么容易啊。”一个带笑的声音自教室后方响起,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听的人心有些痒。

  黄少天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喻文州。喻文州起身,朝着讲台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黄少天笑问。


评论(2)

热度(82)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